太后的寿辰上,淑妃污陷我偷了太后的玉镯。
太后要杖责我,淑妃提议,最好扒了我的衣服杖责。
这样能给我好好长长记性。
我:“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?”
太后:“怎么,还敢顶嘴了?”
我笑,那你们扒吧。
扒了之后,十方恶鬼出世,谁能镇压?
1
冷宫外,冰天雪地,檐下挂着长长的冰凌。
冷宫内,伺候我的两个宫女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,强迫我跪在地上。
摇曳的火光后面,是淑妃狞笑得如同恶鬼一样的脸。
她手拿烫的发红的烙铁,慢慢地接近我的面门。
灼热的温度使得我脸上渗出细密的汗水。
“你这张脸还真是让我憎恶,我毁了它,好不好?”
眼见烙铁接近我的脸,我低下头,她没有看见,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。
她以为我害怕,哈哈大笑。
“太后马上就要过六十大寿,若是让她发现,你被毁容,怕是会给惹上很多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她俯下身,用左手拍拍的脸颊,清丽的脸上尽是变态的扭曲。
“今天陛下还念叨了一次你这个弃妃的名字,这让我很不爽。我得给你点教训!”
她撸起我的袖子,我小臂上的青色伤疤虬结在一块,还未恢复的地方流出黄色的脓水,恶臭难闻。
我早知道她要做什么,一脸漠然。
淑妃用烫红的烙铁狠狠地压在我的小臂上,她咬着后槽牙,眼神狠辣。
我的小臂腾起阵阵白烟,皮肉焦糊的味道很是难闻。
然而,我的小臂好像不属于我的,我面无表情。
这让淑妃很不解气,她拍拍我的脸:“如果有人问起,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吧?”
我:“我知道,我自己不小心烫伤的。”
淑妃点头:“好,很好。”
走到门口,她回头看向我的伺侯我的两个宫女,沈玉和赤衣:“该怎么伺候你们的主子,不用我交待吧?”
沈玉和赤衣躬身:“奴才明白。”
淑妃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。
2
沈玉会在我渴的时候给我喝滚烫的茶水,赤衣给我包扎伤口时,会往我的伤口上撒盐。
她们可真是我的好丫环,比谁都懂得怎么照顾我。
转眼,半个月的时间过去。
这天是太后的寿辰,外面飘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。
沈玉拿出一件鹅黄色的裙襦给我套上,这衣衫单薄,是夏天穿的。
我和她来到寿凤宫,靠门口不起眼的位置留给我的。
比之沈玉,我更像一个丫环,抱肩瑟瑟发抖。
淑妃出现,她走到我的面前,关切地问:“姐姐,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?”
她命下人拿来一件棉衣,要给我披上。
我向后退了小半步,她暗里横我一眼,终是把棉衣披在我身上。
淑妃的话立马引起了其他妃子对我的冷嘲热讽。
“宋韵尽管被打入冷宫,削了俸禄,但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,只能穿单衣前来为太后贺寿。”
“我看她就是假装可怜,这虚伪做作的样子真令人憎恶!”
“还是淑妃人美心善,尽管往日宋韵多有为难她,她还是给宋韵穿上棉衣。”
我被众妃嘲讽,淑妃得了好名声,这是她想要得到的。
她坐到最前面的右首位置,跟其他妃子热络地聊天。
“太后驾到——”
寿凤宫外响起太监长长的嗓音。
太后跨进寿凤宫。
我们齐齐行礼,祝太后万福。
裹在锦袍里的太后,身形消瘦,皮肤蜡黄,像一具干尸。
我悄悄抬头朝她看了一眼,这位寿星今日面无表情,黄浊的眼珠转动,一一扫过我们。
她冷斥道:“就在昨日,哀家先母赐给我的玉镯丢了,你们谁偷的,自动给我站出来!”
3
说完这句话,她碧油油的目光特意在我身上顿了一下。
我朝淑妃看去,淑妃的嘴角扬起一抹阴险的笑容。
我往棉衣口袋里摸了下,摸到一个硬硬的圆形东西。
我把它掏出,赫然正是一个玉镯。
太后的声音有着隐隐无法压制的的愤怒:“若是偷我玉镯的人不愿主动站出,那说不得哀家只能挨个审问你们。被我找到偷镯贼,我定要扒了她的皮。”
妃子们窃窃私语,说是谁偷的,赶紧站出来,别连累她们。
沈玉大着胆子道:“娘娘,我昨晚见你睡前,拿着一个玉镯咯咯直笑。你虽然待奴婢如同亲生,但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,恕奴婢不敢隐瞒。”
我恍然大悟,她和淑妃早就做好了套,设计害我。
我把玉镯高高举起,走到太后面前。
淑妃用手捂住嘴巴:“姐姐,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事情?”
太后的神情更加阴冷,威严的目光审视我,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一般。
“宋韵,人证物证俱在,你可还有话要说?”
我大笑,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。
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?!
我扭头看向淑妃,举起手掌发誓:“谁要是偷了玉镯,谁就肠穿肚烂,不得好死;谁要是诬蔑我,谁就被恶鬼纠缠,折磨至死!”
原本烧着炭炉的大殿,蓦地倒灌进一阵阴风,吹倒了正前放摆在供桌上的观音像。
淑妃面色发白,明显地缩了下脖子,偷偷四处张望,好像听到了什么。
太后脸色铁青,板着脸训斥我:“够了,你这个疯女人,事实俱在,你还想抵赖?来人呐,赏她二十大板!”
我被两个太监架着,押到寿凤宫外。
太后和一众妃子站在屋檐下观看。
太监高高举起木杖,正要落下。
却在这时,郑妃开口了:“且慢!”
4
郑妃跟淑妃交好,我不相信,这个时候她会替我求情。
在太后不解的目光下,郑妃缓缓道:“太后,我觉得这样太便宜宋韵了,不若打大板前,把她的衣服扒了,这样才更能让她牢记教训。”
淑妃跟着道:“姐姐,我知道扒了你的衣服打你大板,你会羞愤难当。但众姐妹都是真心为了你好……”
说着,她还用帕子抹了一把眼泪。
我问:“你们真得要这么做吗?”
太后冷哼一声:“听你的语气,还隐带威胁之意,真是冥顽不化。来人呐,把她的衣服给扒了!”
我哪是威胁,我只是好心提醒,她们不愿听,那就由得她们了。
毕竟,我身上的东西,可不是那么好惹的。
个个残酷噬血,连地府都不敢收。
太后一点头,两个太监嗞啦一声,撕开我的衣服,露出我的皮肤。
她们骇得后退一步,齐齐捂住了嘴。
在我的身上,纹着密密麻麻的鬼头,青面獠牙,双眼腥红,好像活得一般,随时会攫人而食。
太后的脸一下子黑得如同锅底,声音也带有来自灵魂的颤抖:“我说你身上纹这么些邪性东西,到底是要做什么?”
她命太监:“还不赶紧给她找件衣服套上!”
两个太监如梦方醒,随便找了一件衣服给我套上。
太后再也没有打我的兴趣,让众人散了。
5
太后她们惧怕我身上的纹身,却不知道,这些东西并非纹身,而是封印在我体内的十方恶鬼,集结了世间的怨念、秽气……
三十年前,天下战乱,死人无数。
横死的尸体无人收敛,死后的魂魄怨气冲天,互相吞噬,从而滋生了十方恶鬼。
这十方恶鬼为祸天下,行经城池,必是屠尽满城生灵,鸡犬不留。
有术法大能集结,选择天生异禀的我,将十方恶鬼封印进我的体内。
我被他们羁留在山上的一处道观,不得自由。
三十年后,圣明天子李哲误入道观,乍然见到我如见天人,他不顾观中老道的反对,纳我为妃。
当时,他说要给我平安喜乐的生活。
我不信,我只要自由。
随他下山的那一刻,我扭头对观中老道做了个鬼脸,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
他们终是控制不了我。
只是,我没想到,进入皇宫之后,我才发现,李哲的许诺不仅对我一个人说过,他的后宫环肥燕瘦,莺莺燕燕。
我要与她们争抢这一个男人的宠信。
自小生在深山中的我,本就是话语不多的性子,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当中,处于下风。
李哲对我日渐厌弃,终有一天,在淑妃的煽风点火下,我被打入冷宫。
人前人畜无害的淑妃,人后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。
我本想压制体内的十方恶鬼,但在这如同地狱一样的后宫当中,她们比恶鬼更可怕。
又或者说,她们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鬼。
那我,还压体他们做什么,我在心里说,去吧,去尽情的猎杀吧。
6
冷宫内,沈玉坐在铜镜前,拿着我的胭脂搽涂在自己白净的脸上。
在镜子中,她发现我站在她的身后,扭头看向我:“你为什么用这样骇人的眼神看我,不就是用了你点胭脂吗?”
她向来认为,她比我长得漂亮,应该得到李哲的宠爱。
她时常坐在我的梳妆台前,用我的胭脂口脂,给自己化妆。
我笑,乌鸦再怎么打扮,终究攀不了高枝。
被我盯得心头发毛,沈玉剔起细长的柳眉:“你再这样看我,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戳瞎?”
她屈起中指和食指,做抠眼珠的动作。
她真得忘了,当时她因为偷吃淑妃的糕点,差点被杖毙,是我救下了她。
我开口:“是不是淑妃授意你陷害我的?”
我的声音幽幽,余音在空旷的冷宫里飘荡。这话好像不是从我嘴里发出的。
沈玉的胳膊上粒粒鸡皮疙瘩突起:“你脑子有坑吧,明明就是你偷的。”
我:“好,很好。”
沈玉以为我会勃然大怒,我只是转身,替她关上门。
冷宫中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,从我的脚下分出一道黑丝样的影子,伏在了沈玉的后背。
这只恶鬼名为恶来。
他折磨人的手段花样百出,曾经有个人被他折磨了整整三十天,身上的肉被自己剜出吃掉,最后只剩下白花花的骨架,却还能喘气。
恶来最讨厌的就是撒谎之人。
我站在屋檐下,静静地看着屋内。
才没多大会儿功夫,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。
是沈玉发出来的。
紧接着,我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。
映照在格子门窗上的沈玉影子,身形扭曲,跟烈日下挣扎的蛆虫一般,时而前仰,时而后呵。
沈玉终是扑到了门前,隔着门向我求饶:“娘娘,都是婢子的错,是婢子拿了淑妃的好处,她让我污陷你。”
“婢子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她想要拉开门,但那门就像焊死了,无论如何也拉不开。
扑通一声,沈玉摔倒,我耳边只闻咯咯的刺耳笑声。
随后,仅有呼哧呼哧往外喘气的声音。
我隔着门道:“我早就原谅你了,但是恶来不会原谅你。你向我求饶有什么用呢。”
吱呀一声,门打开了。
7
沈玉的嘴里流着血,洇湿了胸前。
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血,血中混合着碎器瓷片。
她的眼睛没有焦点,神情茫然,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。
她走到井边,回头冲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。
然后,扑通一声跳入井里。
一道模糊的影子从井里逸出,再度回到我的身体。
我拍了下我的额头:“恶来,你能不能不要把场面搞得这般血腥?”
恶来:“你说要她肠穿肚烂,我特意安排她肠穿肚烂,你不感谢我,还怪我?真是好生无趣。”
“不和你说了,我要去睡会儿,消消食。”
我叹口气,只得收拾残局,我在拖地上血渍的时候,正好赤衣回来了。
她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,看来是去淑妃那里去了。
因为她和沈玉不遗余力地帮助淑妃折磨我,淑妃每个月都会送她们一些好处。
至于我的例银,每个月也都被她和沈玉贪墨了。
我:“我在擦地。”
赤衣翻白眼:“大晚上的擦地,你有病吧?怪不得陛下不喜欢你。”
说完,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,睡觉去了。
第二天,当赤衣从水井里打捞出沈玉的尸体,她蹲在井栏边,吐得胃里黄水都要出来了。
经过一夜的浸泡,沈玉那张她生前引以为傲的脸肿胀得跟发酵馒头一般。
我站在屋檐下,远远看着。
赤衣朝我的方向投来狠厉的眼神。
我听到体内的十方恶鬼在欢笑:“又有美味的食物了呢。”
我的脚下,影子摇曳,万千影子好像从地狱里生长出来的触手一般。
更新时间:2024-10-16 13:22:5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