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我睡觉呢,有两个鬼在我窗台下小声说话。
白帽子鬼说:“山里的土地庙,神像下埋着十根金条。”
黑帽子鬼说:“可惜他睡着了,到手的富贵都接不住。”
我醒来后,跑去问村里的先生杜二爷。
杜二爷冷笑:“你天生穷命,鬼给你送钱,是引你送死,他们在找替身呢。”
我惊出一身冷汗。
没想到,这事被光棍徐齐听去了,他跑到山神庙,竟真找到了十根金条。
1
我睡得迷迷糊糊,听到窗台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。
我家在村尾,平时很少有人经过。
现在又是大半夜,我想,不会是遭了贼吧。
管他呢,反正家里穷得叮当作响,贼能偷什么。
今天村里的朱家盖房子,我帮了一天忙,累得要死要活。
身体沾上床板,再也不想起来了。
一个尖细的声音说:“他真是没福气,我们来给他送钱,他竟然睡着了。”
送钱?
我心里一笑,骗谁呢,有钱你们不自己取了花?
另一个粗嘎的声音说:“不能轻易说,土地庙的神像桌案下放着十根金条呢。”
尖细的声音说:“十根金条相当于一百万了啊。可惜咱们是鬼,不然我一定把无主的金条拿走。”
听到窗台下是两只鬼,我骇得出了一身冷汗,睡意全无。
粗嘎的声音说:“公鸡快打鸣了,咱们快走。”
窗台下没有了任何动静,我提心吊胆地等到窗外现出亮光,这才沉沉睡去。
睡醒的时候,已是下午。
我买了盒好烟,直奔杜二爷家。
杜二爷是村里有名的先生,我家下葬的墓地就是他选的。
见到杜二爷,我把昨晚经历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。
杜二爷翻白眼看我,抓起我的手:“你看出什么了吗?”
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我摇头。
他说:“你小拇指的指尖没有超过无名指的第一个关节,这是百年难遇的穷命。再说,鬼哪有那么好心,会给你送钱?”
“要我说,鬼打着送钱的幌子找替身,你要真去了村里的土地庙,小命就没了。”
那个土地庙在村外的山里,长年人迹罕至,蛇虫鸟兽聚集。
被杜二爷一点拨,我像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,从头到脚都清醒了。
对杜二爷连连道谢,我这才离开。
第二天,村里疯传老光棍陈齐要娶婆娘了。
我吐掉嘴里的瓜子皮:“陈齐要是能娶婆娘,太阳都赶西边升起来了。”
旁边的沈大娘厌恶地看我一眼,离我远了些,又朝地上吐一口唾沫:“你知道个啥,人家陈齐在土地庙挖到了十根金条,卖了一百多万。四十多的老光棍娶了个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,啧啧,那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。”
2
这不正是两个鬼送给我的钱吗?
我想起来了,昨天我去找杜二爷,陈齐听着呢。
这钱原本应该属于我,被陈齐给截胡了。
我气冲冲地跑到陈齐家,刚进院子,就看到陈齐穿得人模狗样,抓着花花绿绿的糖撒给凑热闹的孩子。
他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衣服,看起来人模狗样。
陈齐抬头看到我,露出惊讶的表情。
我朝他伸手:“陈齐,你拿了那十根金条,怎么说也得分我点。”
陈齐摆手:“滚蛋吧,我凭什么给你?”
我急了,抓住他的衣服:“十根金条的事情是你从我那里听说的,本来该是我的。”
陈齐打开我的手,拍了拍新衣:“金条是我拿到的,就不给你。”
旁边的人都笑话我:“自己知道土地庙有金条,不去取,还上赶子告诉别人,难怪你傻里傻气的。”
“金条谁取了就算谁的,谁叫你不去取。”
他们就像围着陈齐的狗,上赶子巴结。
最后陈齐把一千块钱丢在地上:“给你一千块钱,赶紧滚。再不滚,我可就要揍你了。”
从陈齐家里出来,我越想越气,杜二爷不是说这金条是鬼找替身,谁去谁死。
怎么陈齐去了土地庙,就得到十根金条。
这事我必须找他算账。
我气冲冲地冲进杜二爷的院子,老东西正手拿一个紫砂壶喝茶呢。
我直接喊他的名字:“杜肖,你个老东西,怎么还骗我?”
杜二爷骂我:“程立,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尊重人,我好心救你一命,你还冤怪上我了?”
我气呼呼地瞪他,恨不得拆了他这把老骨头。
杜二爷主动解释:“你没有财运,天生的穷鬼。你去了,那两只鬼可就要把你的魂勾走。但陈齐印堂有紫气笼罩,今年旺财,这金条该是他的。”
他问我:“钱重要还是命重要?”
我想也不想:“当然是命重要了。”
虽然不甘,但我也不好得罪杜二爷,憋了一肚子气,我回到家里,喝了个大醉。
睡得迷迷糊糊,我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这次声音很近,就在我的床边。
3
我微睁开眼睛,两个人形的影子看起来十分模糊。
一个戴着尖尖的白帽子,一个戴着尖尖的黑帽子。
白帽子发出尖细的声音:“这人怎么又睡着了,我看他就是天生穷命,把钱送他,他都接不住。”
黑帽子发出粗嘎的声音:“他错过了十根金条呢。”
白帽子叹气:“算了,再送他一笔财富,接不接得住就看他了。高家老宅的地底下,埋着一袋金元宝。”
黑帽子:“该说的已经说了,咱们走吧。”
两只鬼在我床边,我吓得不敢喘气。
等到他们离开,我二话不说,背了铁锨就去高家老宅。
高家的院墙早就被雨给淋塌了,院子里长满齐腰高的荒草。
我趟着荒草来到屋门前,推开屋门的那一刻,一股子邪风吹得我缩了下脖子。
我二话不说,拿起铁锨准备开始撬地砖。
就在这时,屋子突然变得雪亮一片。
悬在头顶的电灯亮了。
我吓得啊地一声,三魂离体,坐倒在地。
正对面的太师椅上坐着杜二爷,他眯着眼睛看我。
我晃悠着站起:“二爷,大晚上的,人吓人吓死个人。你不知道吗?”
杜二爷冷笑:“我来救你的命,你还不知道感谢。”
我:“你老回去吧,我不用你救。”
说完,我捡起铁锨,又要挖地。
杜二爷大喝一声:“程立,你抬头!”
我本能地抬头,头顶的正上方是房梁,房梁上悬着一根老旧的麻绳,晃啊晃的。
杜二爷拿脚跺了跺地:“你不要命的话,在这里挖,保证能见到好多钱。”
我被他说得心里发毛,迟迟不敢动手。
杜二爷嘿嘿冷笑:“你挖到东西,被钱财迷失心智的时候,房梁上的麻绳会落下来,套上你的脖子,然后收紧,把你勒死。”
我嘴巴微张,良久才求他:“二爷,你不要说了。”
4
杜二爷还不打算放过我。
举起一个马灯,举过头顶。
在马灯晕黄的光芒下,我看到房梁上有四道斜斩的深痕。
杜二爷放下马灯:“四鬼斩煞,这房梁是用槐要做的。”
他说的我听不太懂,但依然能感觉到凶险的气息扑面而来,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。
杜二爷长长地叹口气:“有这四鬼斩煞局在,高家家破人亡,唯一的子嗣高源住进县城,这才得免一难。侥是如此,高源的两条腿还是没了。”
他不胜唏嘘,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。
我跟在杜二爷身后往外走,嘴里嘟嚷:“晚上这里阴气重,我白天来挖,总归没事儿吧?”
杜二爷头也不回:“你爷跟我是老兄弟,我看你最近乌云盖顶,隐泛血煞之相,这才帮你。你要是上赶着寻死,那就再来高家吧。”
我赶紧保证:“不来了,再也不来了,就算高家有金山银山我也不来了。”
杜二爷没有任何表示,哼着小曲,悠哉游哉地走了。
陈齐结婚,我们村里的光棍那叫一个羡慕啊。
原本凑在屋里打麻将的我们几个,听到外面喧天的锣鼓和鞭炮,都沉默了。
朱宏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:“妈的,就那歪瓜咧枣的样子,还娶了个二十岁的黄花大姑娘,越看越觉得小人得志。”
他凑近我:“我看那姑娘也是瞎了眼,嫁给咱们立哥多好,长得帅还顾家。”
我骂他:“你小子嘴跟抹油了似的,净说些瞎话。”
我的心里却美滋滋的。
麻将越打越没意思,我们几个喝起了酒。
期间,朱宏出去了一趟,回来时给我们散烟。
我问他去哪了,他说:“去茅坑拉了个屎。”
我接过烟,哟,小苏烟,得20多。
据我所知,陈齐今天结婚,准备得就是小苏。
这小子不老实,两面油滑。
想来去陈齐的婚礼上,免不了捧高踩低。
我最讨厌的,就是这种人。
我推了酒杯,站起身:“不喝了,回家睡觉去。”
我往外走,朱宏跟出来:“立哥,我看你走路有些浮,我送你回去。”
回去的路上,朱宏套我话:“立哥,我听说朱宏能发财,是因为从你那里得了消息,土地庙里有十根金条,被他拿了?”
我点头:“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得很,这事都被你打听到了。”
我语气一转:“不过,十根金条不算什么。我这还有一个消息,高家老宅埋了一袋金元宝,值老多钱了。我正打算睡醒了就去挖出来。”
朱宏把我送进屋,急不可耐地往外走。
我想,你小子就去吧,到时被吊死鬼勾了魂,做了替身,可怪不得我。
谁叫你贪心呢。
5
果然,第二天,朱宏就从村里消失了。
他走得突然,连他爹妈都没有告诉。
他娘急得像得了失心疯,不停打朱宏的电话,结果都是关机。
我心中暗自得意。
朱宏失踪七天后,这天我走到大门口,突然看到乡亲们疯也似地往村口涌。
我跟着他们来到村口,远远地看见一辆四个环的豪车停在那里。
我正寻思着是哪个大人物来我们这里了,从车里走下油头粉面的朱宏,脖子上挂的大金链子足有小拇指粗。
一个长相妖饶的女人攀着朱宏的胳膊,脸蛋就跟电视上的大明星似的。
朱宏挺直了腰杆子,踱着步子跟乡亲们打招呼。
他看似笑着,实则高高在上。
朱宏说他在外面做生意,赚了几千万。
大家心里门儿清,啥生意能在七天赚几千万,他是睁着眼睛说瞎话。
不过,乡亲们不会追究朱宏的钱是哪来的,而是会跟哈巴狗一样围着他转。
我的肺都快气炸了,恨不得把杜二爷的房子给点了。
他说什么四鬼斩煞,说什么高家老宅阴气重,结果朱宏去了一点事都没有,一袋金元宝全被他得了。
我走进杜二爷院子的时候,这老头子正准备开口说话,我先替他说了:“朱宏今年有财运,金元宝该被他拿走。”
我的腔调满是阴阳怪气。
杜二爷笑眯眯:“说出来你还别不信,事实就是这样。”
我抓过他手里的紫砂壶,摔了个粉碎。
我还不解气,抢了院子里的铁锨,一锨劈在杜二爷的大腿上。
鲜血顺着他的裤管子渗出,我意识到闯祸了,丢了铁锨赶紧跑。
杜二爷拖着瘸腿,追在我的屁股后面:“小兔崽子,好心当了驴肝肺,唉哟......”
村里跟我同样是光棍的那几个,又拉我去打麻将。
我才不去,在家里躺尸多好。
我在心里恳求,那两个给我送钱的鬼赶紧来吧。
他们送我一笔财富,我也能娶上个婆娘,晚上搂着婆娘睡,多好。
我是日也盼,夜也盼,但这两只鬼好像消失了。
想想也是,人家都给我送了两次钱了,奈何我听信杜老头那个杀千刀的,就是不信。
时间一晃到农历七月份。
七月十二号的晚上,我刚睡下,黑暗中又看到了那两个鬼。
他们依旧是模糊的人形,唯独头顶的帽子分外显眼。
白帽子尖着嗓子:“他不会又睡着了吧,为什么每次给他送钱,他都这样?”
黑帽子嗓音粗嘎:“算了算了,最后告诉一个发财的机会,要是他还接不住,咱们就不再来了。”
白帽子:“听哥哥的,事不过三。”
黑帽子:“村外乱坟岗有个没有墓碑的坟,他只要在中元节这天,晚上到坟前等着。会有一个老太太来上坟,他只要帮老太太烧纸,老太太就会送他一个碗。”
敢情这碗是古董,肯定能值很多钱。
我突然从床上坐起:“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给我送钱?”
更新时间:2025-03-12 18:11:50